街边的一家略显寒酸的咖啡馆里，安瑟尔咬牙从身上所剩不多的硬币里中拿出了30德涅尔，点了一块全麦面包、一小块肉、一些土豆泥和青豆作为自己的午餐。
食物并不美味，但早已饥肠辘辘的安瑟尔只几分钟便将面前的“平民套餐”吃干抹净，随后端起了边上附赠的那杯劣质咖啡。
对于刚才在那家奇怪店铺内所发生的事，安瑟尔几乎完全忘却了，只记得自己修好了表就离开了。虽说如此，他却仍然能隐隐感受到一丝来源不明的恶意，以至于他的右手现在还在微微发抖。
“希娅，你确定刚才是幻觉？”
直到咖啡见底，安瑟尔也没能找回那段已经彻底模糊的记忆，只好询问体内的希娅。
“……”
希娅并没有回应他的提问，一人一神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安瑟尔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下午要干的正事他还是牢牢记着的。
他按开表盖看了一眼，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在嘛？怎么不说话？”
“希娅？”
“……”
“尤托西娅大人？”
“……”
安瑟尔一边不紧不慢地朝“万事通”事务所的方向走着，一边不断尝试与沉默的古神沟通。
然而不论他怎样搭话，体内都没有任何回应。
很奇怪。
从重生这么多天以来，这位神灵只有在消化神骸时“失踪”过一段时间，除此之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耳边疯言疯语。
而现在出现的类似情况，以及那股如附骨之蛆般徘徊在他心头的怪异感，都让安瑟尔感到有哪些地方不对。
在身体里拥有了部分神眷者的力量后，安瑟尔对于一些超凡事物的感知力也提升了不少，虽然还无法做到和其他灵能者一样具备强大的灵感，但比起之前跟“灵性”可以说毫不沾边的原主人比已经是强太多了。
他边思考着，从刚才来时的道路返回佣兵行会所在的路口。此时街道上比起上午冷清了许多，街头两侧的店铺大门紧闭，只有零星没接到活的佣兵倚在墙边看着来往的行人。
很快，安瑟尔再次来到了老旧的公寓楼的推拉门前，吸了口气，推门进入了其中。
事务所内的布局和昨天比起没什么变化，区别在于前台坐着的人不再是昨天的女性，而是那个褐发少年——托特。
“你好，你就是安瑟尔先生吧？队长还没有回来，你可以先坐一会儿。”
托特放下了手里的书本，微笑着起身向安瑟尔打招呼。他的衬衣下依然缠满了绷带，但看起来如此严重的伤也并没有怎么影响他的动作。
安瑟尔没有诧异对方会认识自己。他点了点头，坐到了门左边的那组沙发上等待起来。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在安瑟尔无数次弹开关闭自己那块修好的怀表之后，门终于被推开了。
莱昂风尘仆仆的走进了大厅，他的手上拎着一个疑似镀银的旅行箱。
“有委托上门吗？托特。”
他把箱子随手放在地板上，询问少年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一边坐着的安瑟尔。
“没有，队长。”
莱昂点了点头说道：“待会儿有委托人上门的话，就请他们先等一会。”
说完，他提起箱子走到安瑟尔面前。
“想好了吗？”
“嗯。”安瑟尔没有多说什么，态度坚定地点了点头。
莱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说道：“跟我来吧。”
说罢，安瑟尔跟着莱昂，二人一前一后再次来到了走廊最里侧的回旋楼梯，但这次莱昂并没有再上楼，而是往着楼下走去。
“我们的炼金室和储物间都在地下室。”莱昂边走边解释道，“进行灵能试炼需要特殊的场地，我们一般喊它自闭室，也在这下面。”
自闭室？
“这是什么过气网络用语？”
安瑟尔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过在试炼之前，我们需要测试一下你的灵感。”莱昂站住脚，回头看着安瑟尔，“不知道老家伙有没有告诉过你。想要通过试炼，没有灵媒潜力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
“……”
对于灵媒，安瑟尔的认知还停留在天生灵感强大这一点上，对于其他相关的细节基本一无所知。
见对方不说话，莱昂继续解释道：“所谓灵媒是当一个生物的灵感，或者说与虚境的链接强大到一定程度时自然产生的结果。一个具备灵媒体质的人即使不是灵能者，也可以感应到一些超凡事物的存在，比如可以在特定情况下看见魂魄什么的，你也可以理解为天生就有一定程度的‘灵视’。”
他边说着，边重新迈起脚步，领着安瑟尔来到了楼下。
地下室与一楼二楼的公寓格局不同，下楼梯后首先出现的是一片不大的公共区域，四处堆放着各种杂物。在对门有着一扇加固过的铸铁大门，门上纹刻着繁复的神秘学符号，在两侧则和楼上类似有着几个房间。
“……那边的铁门后面是我们存放超凡材料和一些特殊物品的房间。”莱昂看了眼盯着铁门的安瑟尔，说道。
“左边第一间房是普通储物间，第二间和第三间是冥想室。”他又指了指两侧的房间，一一介绍道，“右边第一间是值班房，嗯，今天本该是洛芙娜值班，不过她得帮你准备灵感测试和试炼仪式，所以她在隔壁的第二间，就是我刚才说的‘自闭室’了。”
安瑟尔顺着莱昂的手看过去，右手边当头有一面透明的雕花玻璃门，透过门可以看到房内空无一人，但桌上的一杯咖啡依然冒着热气。
“嗯……我刚才说到哪了？”莱昂走到右侧第二扇门前，轻轻敲了敲。
“呃……灵视？”
“啊对，总之灵感强大的体现是多方面的，可能不止‘灵视’这一种表现形式。最主要的还是会直接影响试炼的成功与否，灵感太差，在试炼里会很容易承受不住与虚境的沟通，最好的结果可能也会整个人变得精神错乱，所以，你不要勉强。”
看着眼前外表粗狂的男人正一脸认真的规劝自己，安瑟尔只感到自己有苦说不出。
要不是被这天杀的狗屁神明诓的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自己哪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必须搏命的地步。
如果我说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呢……
安瑟尔摇摇头，体内力量的涌动已经可以隐隐在身体表层看出来了，可能最迟明天就会彻底失控。不论自己的灵感强大与否，他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我会注意的，莱昂先生。”
“……好吧。”
莱昂也没有再说什么，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在门口等待了起来。
五分钟后。
“莱昂先生，你确定……有人在里面吗？”
“洛芙娜她……应该在里面啊？”
莱昂后退两步看了看隔壁的值班室，里面确实空无一人。
咚咚咚！
他使劲敲了敲“自闭室”的门，房里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那个，房门锁了吗？”
“洛芙娜她不喜欢在准备的时候有人闯进去……难道出什么意外了？”
想到这里，莱昂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你往后退，离远一点。”他放下手中的箱子，示意安瑟尔后退。
安瑟尔似懂非懂躲到了一堆杂物箱后，看着莱昂握住门把手，缓缓推开了房门。
房内十分昏暗，凭借过道魔晶灯照进去的光线，安瑟尔远远的看到在房内正中央，一位女士正趴在圆桌上呼呼大睡着。
莱昂的背影站到了桌前，挡住了安瑟尔的视线。
“莱昂先生？这……”
“咳咳！”莱昂没有回答安瑟尔，而是在桌上狠狠敲了几下。
“嗯~这不是队长吗？”
趴在桌上的女人抬起头，一脸还没睡够的样子。
莱昂看着眼前揉着眼睛的女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见似乎没什么危险，安瑟尔从箱堆后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洛芙娜，仪式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我说队长你办事的速度也是太慢了，去买几份材料居然去了半天，搞得我在这等了好久~你不会又跑到哪家小酒馆去逍遥快活了吧？”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莱昂的视线却冰冷异常。
仅仅一句话就彻底反客为主，完全无视了自己偷懒摸鱼的同时还反过来责怪正准备说教的莱昂。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站在门口的安瑟尔依然能从看似和善的话语中感受到女人所散发出的压力。
“呃……这……”
莱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挠了挠头。
“队长先生，你不会还真被说中了吧？”看到莱昂这幅神情，安瑟尔不禁内心想道。
“算了算了，这次就原谅你好了~”洛芙娜又恢复成那副慵懒的模样，“小家伙，麻烦把门口的箱子带进来！”
听到这个女人跟自己说话，安瑟尔不敢怠慢，赶紧拎起箱子走了进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看起来沉重的镀银手提箱意外的轻便。
“那么，他就拜托你了。”莱昂抹了抹脑门，安瑟尔这才注意到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这俩人的关系似乎不太一般？
安瑟尔观察着对话的二人，心中有了一个不太确定的推论。
“我先去隔壁了。”莱昂扶了扶头顶的礼帽，拍了下安瑟尔的肩膀便离开了房间。
砰！
房门重重地关上，失去了外面光线照明的房间变得有些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安瑟尔才注意到在他的头顶有着一副完整的星图，而这个房间内的光源完全来自星图中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星星。
“那么，我们正式开始吧。请坐，安瑟尔先生。”
安瑟尔低下头，坐在他正对面的洛芙娜双手交叉，姣好的面容因极差的视线难以看清，只有那淡紫色的瞳孔在一片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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